18岁刮宫出血，婆婆说：你的子宫是镶钻的吗？大着肚子不能进家门

闻莺镇不似往日僻静，远远近近起起落落的鞭炮声和鼓点声飞进羽生的耳，死水一般的日子仿佛也鲜活起来。

甩干净一手泡沫，羽生立在院子里侧耳细听，面上不禁浮起盎然笑意。

小镇人家，尤喜热闹，羽生拉开门闩，看门口三三两两奔走的男女，思忖着是怎样的事，值得大家清早踏着晨雾去瞧。

“羽生啊，快走快走，前街新铺子开业，请了舞狮和杂技，去看新鲜咯。”

邻家婶子顺口搭了一句，还不等羽生回应，便有人拉了一把婶子的衣袖，动作微小，但羽生看的真切。

后边儿跟上来嘴贱的，嬉笑着看羽生的脸：“哟，敢情你不知道呢，新铺子是阿希开的呀。”

胸腔里立时就火烧火燎起来，羽生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。

未及辩驳，那几人便又急匆匆地朝着前街走去，留羽生在门口，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。

转身看了一眼院子，空荡荡的家显得很是寂寥，从房里传来阿妈枯枝样的声音：“羽生啊，羽生——”

来不及细想，羽生一溜小跑进厨房，将灶上的砂锅端下，掀开盖子，苦味钻进鼻腔，炝的他咳了好一阵，待平复后，取来小瓷碗，浓稠的药汁顺着锅沿倾泻，整个屋子便都泡在了苦味里，这味道久散不去，已是常态。

阿妈喝了药，羽生往她嘴里塞一颗晶亮的冰糖，苦到皱在一起的五官才舒展开去。

“去把她们娘俩接回来吧，日子总要接着往下过啊。”阿妈劝着，声音颤抖。

“嗯。”羽生小声应着，心里记挂着前街的事。

伺候阿妈喝完药，躺在竹椅上闭目，羽生又去厨房洗干净盛药的碗和熬夜的锅，沥水时心不在焉，握在手里的瓷碗滑落，碎裂成好几块。

顾不上收拾，羽生取来扫帚将碎瓷片归拢在一处，便就出了门。

前街好一派热闹的景象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，羽生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，在一处铺面的廊下站定，眼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，落在远处女人的身上，长长久久的不愿挪开。

女人似乎胖了些，从前瘦削的脸如今圆润起来，却不难看，反倒添了好气色，她脸上的笑看上去也多了，淡定的，从容的，温柔的，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圈光晕，好看的紧。

女人身边站着一个男人，笑的憨态可掬。

宣布开业后，女人抛出红包让大家抢，说是奔着好兆头，图个乐呵，大家一窝蜂似地扑上去，吓得男人赶紧揽过女人的肩，将女人护在身后。

这一动弹，羽生捕捉到不对劲——男人的左边裤脚是空荡荡的，自膝盖处挽成一个结，右手边拄着根拐杖。

羽生的喉咙像被抽绳系紧，发不出一点声音，只狠狠疼着，烟熏火燎的感觉。

曾经，阿希也这样偎在他的肩头。

羽生是闻莺镇上的原住民，祖上三代起就在闻莺镇落了根，到他这一辈，家里小有资产，日子很是滋润。

他自小被全家当成宝儿捧在掌心里，娇宠的不行。

因着生了一副好皮囊，加上家底子厚实，羽生早早就被镇上有姑娘的人家惦记着，只等到了好议亲的年纪就派人上门说和。

哪成想半路杀出阿希，还不到议亲的年纪，羽生的魂儿就被勾了去。

羽生十七岁那年，阿希跟着她阿爸在闻莺镇定居，她和羽生生在同一年同一月，只是她在下旬，羽生在上旬。

这是个渔村，多数人家以打渔为生，羽生家便是那集中点，从渔民手里收来鲜活的，欢蹦乱跳的鱼虾蟹，销往外地。

阿希父女俩不擅打渔，便在岸边不远处开了一家小酒楼，打着现杀现做的噱头，招揽外地来的游客。

同阿希家一般的酒楼大大小小也有十来个，就数她家的生意稳定，因为她阿爸从不偷奸耍滑。

在旁人家吃饭，自己选好的海鲜，到了厨子手里，说不定就被替换成了半死不活的，或是刚死的，阿希家不一样，她家厨子施展的场地就在食客眼前，大家吃着放心。

份量也是天差地别，阿希家用来盛菜的盘子，比别家要大出来一圈。

羽生同家里人去打牙祭，大人们议论着这外来户的经营路数和菜品都还不错，羽生没心思听，他的眼睛就像长在了阿希身上。

从学堂放学归家后，阿希便帮着阿爸打下手，人多时帮忙点菜上菜，人少时便帮忙刷碗洗盆。

一身简单宽松的运动装，一个高马尾，足够让本就清丽的容貌平添撩人味道。

阿希在食桌之间穿梭来去，背影晃得羽生心里波光旖旎。

后来羽生常和玩伴们一起去光顾阿希家的生意，旁人吃饭喝酒，他只盯着阿希，若哪一日阿希没出现，他便心不在焉，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。

时日长了，大家都看出端倪，打着趣说他动了春心，他也不恼，反倒很受用，左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阿希表明心意，这样借别人的口说出来，倒是省了他扭捏费心。

是在第一场雪花落下的时候，阿希给了回应。

双双动心的感情，哪儿哪儿都是甜蜜。

羽生领着阿希参与他和朋友们之间的一切活动，恨不得向全世界显摆他有一个这样好的女朋友。

闲暇时候，羽生也跟着阿希去酒楼里打下手，在家被伺候惯了的小少爷，倒去了外来户的家里献殷勤，羽生便时常被镇上人家拿出来说嘴，说是一物降一物，终于有了能让羽生俯首帖耳的人物。

年少的爱情如同破土的春笋，来得快，不计后果。

高三结束那年的夏天，偷尝禁果的后遗症初现，阿希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，察觉时已两月有余。

城里的小诊所很多，羽生带着阿希七绕八拐，选了一个最隐蔽最不起眼的，将那个小生命终结。

挂牌的医生操作不规范，阿希回家后血流的多了些，待阿爸睡下，她趁着月色找羽生，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，阿希哭得泪人一般，哭累了，便靠在羽生肩头打盹，直到被羽生的阿妈惊醒。

保养得宜的美艳妇人失眠成瘾，习惯了晚间在自家小花园里静坐冥想，却不想撞破了年轻人的秘密。

“倒是听说你和我家羽生走得近，原来已经如此亲密，现在的姑娘家到底是和我们当年不一样了，开放的很。”

妇人语调温和，却话里藏针，阿希虽高考落榜，却也能听得出其中鄙夷。

不过阿希不在意，当时年少，爱情大过天，哪管旁人的嘴说些什么话，只要羽生护她便好。

羽生将掌心里的小手紧了紧，喉咙发干，但还是向阿妈直言：“阿希肚子里掉下的是您的孙子，您就宽容些吧，我们商量好了，等我学成归来，要长久在一起。”

那是羽生头一回顶撞阿妈，惊得妇人瞪大了眼珠，但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，转而从屋里提出些温良补品塞到阿希手里：“好好休养。”

彼时，阿希心里生出些旖旎的奢望，自觉她和羽生私下说好的白头偕老也并非遥不可及，毕竟大人都为孩子活，任凭羽生的阿妈再不喜她，也拗不过这独苗苗的念想去。

九月，羽生离家读书，北上千里，阿希留在闻莺镇，同阿爸一起经营酒楼，那时他们已经在筹备第三家分店，未来似乎一片光明。

两地分离的日子，感情渗透在每一条短信，每一个电话里。

阿希频繁出入羽生家，准儿媳的名头挂在身上，像是铁一般的烙印。

她从那几年的察言观色里，品出羽生父母浮于表面的婚姻其实内里已经破败不堪。

羽生阿爸在外有些名堂，羽生阿妈心知肚明，却不拿到台面上来说，说了，这富足的生活就要生变，于是她一边忍，一边作，羽生奶奶护犊子，话里话外都是怪儿媳拢不住丈夫的心，才让儿子胡来。

这污糟的家事，原本关起门来自己消化也没什么说头，可偏偏都让阿希看在眼里，仿佛是自己的隐疾被摊开在阳光下，通体不顺，尤其是想到将来若是阿希进了门，作为婆婆的威严便荡然无存，羽生的阿妈如鲠在喉。

斗不过婆婆和丈夫，就把眼光聚焦在了未过门的儿媳身上，羽生阿妈对待阿希的态度便越加疏离。

四年一晃而过，羽生毕业前夕，一场车祸夺去他阿爸的命，老太太老年丧子，一下子垮了精神，缠绵病榻，整个家业落在羽生阿妈手里，恍惚间，她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欣喜。

羽生回家帮扶母亲，孤儿寡母失了主心骨，生意开始走下坡路，幸好有家底作支撑，生活不至于差从前太多。

伤痛过后，一切回到正轨。

第三年，羽生踌躇着提出要结婚。

这是两家人头一次正式碰面，为着商量儿女的人生大事。

羽生的阿妈并未多给笑脸，只冷冰冰提出婚后同住，但会照习俗给足聘金彩礼，阿希红着脸绞手指，看阿爸与未来婆婆商议婚礼细节。

日子订在半年后，初秋时节，不凉不热，该是最好，可偏偏，横生枝节。

阿希腹中第二次有了小生命，那时距离订好的日子还有五月有余，她不愿大着肚子穿婚纱礼服，便遣羽生回家商量，吉日能否提前，得到的回应让她遍体生寒。

未来婆婆递出话来，不光吉日不能提前，甚至还要推后。

“这是什么道理？”阿希问羽生。

“我阿妈说……有了身孕，便不能照姑娘家的礼仪来遵循，待生下孩子后满月时再进门……”

另有些话羽生不忍说出口，他在家中商量时，他阿妈给他传授御妇心得。

“这正是好拿捏的时候，她大着肚子，难不成还能有退路？”

“从前你奶奶也是这么对我的，那时我都过门了，肚子里揣着你，你奶奶不也照样给我立规矩。”

“让她随孩子满月进门，也算给她个下马威，日后便就不敢冲撞长辈。”

……

因为激动，话音都是颤抖的，总算是寻到了她好立威摆谱的好时机。

羽生从没见过阿妈这个模样，精致的五官似乎都在争先恐后地叫嚣着骨子里的兴奋，他以为阿妈只是将老一辈的做法延续，哪里会想到，那只是她发泄心头愤懑的渠道。

因为阿希在那几年里看到了她的狼狈，看到了她在这个家里卑微的地位，所以她要借机打压阿希，以免日后阿希也对她不尊不重。

一连数月，羽生在两个女人之间充当传话筒，眼见着阿希眼里的光渐渐消失，精神萎靡。

怀到六个月时，羽生阿妈稍稍松口，允准婚礼，但将聘金彩礼尽数砍去，要她空手白人过门，这成了浇灭阿希心头微光的最后一瓢冷水。

阿爸背地里流泪，捧着早亡妻子的灵位，说看女儿受人愚弄，心里有多痛，却不忍拆散小两口，那一刻阿希惊觉，若是羽生的周旋能起用处，便不至于到她如今大腹便便还在忧思奔波。

阿希在阿爸的陪同下去了医院，上一次小诊所的经历忽而浮现，引产的痛比之于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就在这场撕心裂肺的剧痛里，羽生丢了他年少时候便心生爱慕的姑娘。

阿希成了闻莺镇的笑柄，说她妄想攀高枝，结果什么都交付了，还是被拒之门外，流言要多难听有多难听，养好身体后的阿希，背着行囊从闻莺镇离开。

一年后，羽生在母亲的安排下娶了看似门当户对的姑娘，姑娘家世不差，在聘金彩礼及一应流程上，羽生家里都做足了面子，声势浩大。

婚后羽生得了一个儿子，妻子自觉立了大功，仗着家世颐指气使，婆婆丈夫，全都不放在眼里，稍有不开心，便抱着孩子回娘家寻求安慰。

那时生意传到羽生手里，已经没什么竞争力，若不是靠着岳父助力，怕是早就坐吃山空，所以全家都巴结着羽生妻子。

这一次是因为妻子扔下孩子，同友人出游，归来时羽生看到相片，妻子侧身靠在一个男人怀里，姿势暧昧，两人吵了一架，妻子便抱着孩子逃离。

羽生也没想过，在这个当口，阿希竟回了闻莺镇。

铺子门前的人流散去，羽生无处遁形，他转了身，急往回走，却被人喊了名字。

“羽生，怎么不进来？”

羽生扭头去看，阿希走下了台阶，正冲他盈盈的笑着。

“我……想着你开业忙，就不打扰了。”

“不妨事，进来坐坐，我们有好多年不见了。”

“七年多了，是很长时间。”

羽生跟着阿希走进铺子里，面对面坐下，缺了半截小腿的男人走过来，声线温柔：“阿希，这位是？”

“哈，介绍一下，这是羽生，我的初恋，从前待我很好的，这是老傅，我爱人。”

羽生大惊，这样尴尬的关系，从阿希的嘴里说出来，竟磊落的很。

“这样啊，那你们聊，我去给你们沏壶茶。”男人从容一笑，便朝后厨方向走去。

羽生环顾四周，这是一家糖水铺。

餐牌上各式各样的图片配上名称，看上去就让人垂涎，他记得他考上大学那年问阿希有什么打算，阿希眯着眼，狡黠的笑：“先给阿爸打工，挣钱存钱，将来我要开一间我自己的糖水铺，好让我怎么吃都不花钱。”

那时羽生笑她馋猫，宠溺着说“日后我给你开”，如今阿希真的有了自己的糖水铺，却不是他出的力。

羽生脸红了红，为自己不曾兑现的承诺。

“这些年你怎么样？”阿希问。

“过寻常日子罢了，照顾母亲，照顾妻儿，你……怎么突然回来了？”羽生疑惑。

“我阿爸身体不大好了，我回来接手酒楼，这铺子是我的梦想，早晚要开，干脆就一起经营吧。”

“以后不走了？”

“不走了！”

一阵静默，老傅一手捧着茶盘，一手拄着拐杖走出来，放下茶盘后，和羽生点头打了个招呼，又离去。

“他的腿……”羽生忍不住道。

“他从前是消防员，有一次出任务伤了腿，就这样了。”阿希用手将发丝勾到耳后，声音里都是云淡风轻。

羽生接着问：“你们……结婚几年了？”

“还没领证，这次回来就想着把事办了，”阿希停了几秒钟，像是在想什么事情，很快又笑起来，抚着小腹，“那次手术我伤了身体，医生说再怀孕难了，我怕拖累他，就一直没答应领证，若是他有别的心思，婚姻不至于成为他的桎梏，这几年我去了不少医院，总算有好消息，所以就回来了，也得给孩子一个名分不是。”

羽生心下一抖，差点握不住杯子。

“对不起。”羽生觉得，他该说这么一句。

“没事，都过去了，谁年轻时候还没有些荒诞不经的故事，我不怪你，幸好老傅把我从泥沼里拉了出来，曾经我恨过你，不过现在已经很平和了。”

正巧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，羽生看了一眼，是岳父，想来是和从前一样，质问他为何让妻子负气回了娘家。

羽生借口家里有事，从铺子里仓皇离开，和刚跨进门的阿希的父亲迎面撞上。

眼神躲闪间，羽生侧身弓腰跑开。

他没有回家，而是去了阿希家的酒楼附近，那里临着一片海滩，海风拂在脸上，有咸湿的腥气。

他突然想起从前他和阿希好的那些年，眉目如画，笑靥如花，还想起他读大学的那几年，阿希总在电话里说他阿妈又受了委屈，将来她进了门，一定要好好孝顺婆婆，必不叫她再尝丈夫给的苦楚。

那时候阿希还逼着他发誓，要事事以母亲为先，让她泡在苦水里的心也能尝到甜头。

可这些，已经离他很远了。

羽生喉咙发紧，对着海面看了半晌才艰难说出“对不起”三个字，还没到耳边，就随风散了，就像他曾经要护她周全的誓言，零零碎碎，不忍卒看。